杭州如何走现代园林发展的新路? 首先,应把园林生态效益列为造园的头等要务。造园工程不过是城市建设的一部分,必须从属于科学发展观和中国特色城镇化道路可持续发展战略的指导。园林文化固然可以美化城市、推动旅游、增进国内生产总值,但更重要的出发点是要以有助于城市生态环境为前提条件。过去杭州园林考虑经济效益、观赏效应多些,而考虑生态效应和社会效益不足。这是观念上的错位。近一段时间,市委、市政府开始纠正这种认识上的误区,首先抓住西湖以西的综合整治工程,使杨公堤恢复旧貌,西区生态环境逐步改善,已建为富有古趣野味的园林。现正在有步骤地实施西溪整治工程,使区域内增添自然风景资源、人文资源、水资源和动植物资源。当然,这些生态改善仅为杭州园林生态效应的一角,若从全面考虑,西湖与西溪的水质不净、空气和噪音污染,以及植物造景不足等许多问题,远未解决,有待进一步规划和持久的努力。 其次,现代园林宜强调外向性、坚持开放性,杜绝封闭性和割据性。令人遗憾的是西湖园林历代受统治者割据,南宋湖景大半被御园和贵胄宅第圈占,尤其是贾似道等三大奸相霸占大段景区最为百姓所垢病。元、明湖面大半变为平田、野陂、豪宅,为豪门、官僚所割占,1503年后始得逐步治理。清代沿湖设置行宫和将军府及八旗兵营;还有可恶的日本殖民者也占去西湖一角设为领事馆。直至光复后才拆毁旗营,打破湖滨黄金地段的封禁,建为“一公园”至“六公园”的6个小公园和“新市场”旅游商业区;皇帝行宫也改建为中山公园对百姓开放。但抗日战争杭州沦陷,西湖景区不少地方为日本驻军和日商洋行及日本浪人所占用,西湖园林破败不堪,连玉泉池里的观赏鱼都成为日寇桌上美味佳肴。环湖山林树木被日军破伐殆尽,竹林也遭毁损,群山秃秃,绿化环境破坏无遗,这是西湖园林的一场浩劫。解放后重视绿化,园林环境有所恢复,但圈占之风依然延续:先是西泠桥畔始建于唐代的凤林寺园林被拆毁,改建为楼堂宾馆;接着郭庄、刘庄、汪庄、蒋庄及胡雪岩故居和芝园等名园,均被移作他用,停止开放;北山路、南山路西湖两翼上大批名人故居、别墅,被占为干部宿舍或居民宿舍;环湖有不少风景区的秀美地段,陆续被一些权势单位圈去,建为各单位内部专用的休养所、疗养院、医院、干休所,或把著名景点改为特殊人物的私人别墅,往往在引人入胜的路口竖起“游人免进”或“行人禁入”的禁牌。改革开放后,人们大声呼吁:“整个西湖风景区的建设应该是向着全国人民的大公园这一目标努力”,“不准任何人独占或圈占”。历届市委、市政府开始关注此事,终于在近年才冲破种种阻力和干扰,实施“还景于民”。最为本市居民和海内外游人称道的大手笔,是沿湖南翼和北翼的整治工程。本着“还湖于民、还湖于游客”的宗旨,省市领导坚决把原南山路沿湖一带的民居,包括不少高级干部寓所,以及一些与风景区不相协调的单位,全部撤离景区。然后拆除一块块围栏,调整树木,整合为一个无阻隔的大园林。紧沿湖岸,基本上接通了步行道,饰置灯光,配以音乐,任游人随意休闲信步。合理布置游艇码头,引湖水进入陆地延伸为小河,增添小桥流水园景。拓宽环湖公共绿地,打破了传统的独立建园组景老概念,把沿路的原少儿公园、老年公园、柳浪闻莺公园、长桥公园,进行资源整合,成为免费开放的景观廊道,实现了开放性、通透性、可进入性的大花苑布局,成为一道文化与景观相结合的艺术长廊。这一环湖整治工程的胜利,终于基本上兑现了还景于民的承诺。今后须坚持严禁任何单位以任何名义采取私筑围墙、圈占景区的封闭格局,使西湖园林与整个花园城市融为一体,才能真正根除封建痕迹,赋予鲜明的现代感,为现代人所接受。 第三,适应历史潮流的园林艺术,需要中西结合,古今交融,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要避免简单复古,不作表象模仿,注意传神,灵活多变,师承精髓,从中创新。力求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切合当代中国人的审美情趣。由于西湖风景特色具有唯一性,西湖园林伴随杭州历史文化的发展历程是漫长的,新的西湖园林景观如何在与自然风貌、历史传统的和谐中求新、求变、求进,一步步发展,这无疑是杭州城市建设者和造园工作者必须认真面对的重大课题。近年杭州园林涌现出一些精品,如郭庄的维修与胡雪岩故居的修建,修旧如旧而又推陈出新,引来无数好评。但同时不少景点也出现一些败笔,大量的仿古亭台或假山,仿洋而粗制滥造的雕塑、色块,任意铺饰在园林之中,充斥于街头广场,不伦不类;有的设计者为了迁就业主的个人要求,变园林艺术为商业味的卖点,冲淡了园林的自然气息。这些有待于端正园林理念后进行全面的整理。 第四,关于西湖园林的拓展,不能把目光局限于6.38平方千米的湖泊一区。杭州难能可贵的是除了拥有一个城市湖泊,还同时拥有着大片城市湿地和城市森林,城市湖泊(西湖)与城市湿地(西溪、下沙)唇齿相依,而相得益彰,这是一般城市所不具备的优势。古来被人称为“写西湖第一圣手”的明人张岱,在他的名著《西湖梦寻》中,把西溪排为西湖外景之首,赋诗有“古荡西溪天下闻”,清代翰林朱祖谋也有诗曰:“溪水何缘也姓西?浓妆淡抹更相宜。”好一个“更”字,颇有超越之势。不管是否超越,同样比作西子,并蒂莲开,早自宋代起已为世人公认。南宋《咸淳临安志》有对西溪的具体记载,其实早在南宋以前就有骚人文士讴歌西溪。远可追至汉代人文景观西溪洞宵宫;唐代以一曲《渔歌子》蜚声诗坛的张志和已有诗作咏赞西溪;北宋著名学者沈括的科学名著《梦溪笔谈》,梦溪者正是忆念故乡西溪而命名。此后历代都有重现西溪湿地的诗文,至晚清有袁枚、厉鹗、龚自珍、魏源、俞樾、陈三立、丁丙、林 纾,民国有胡适、徐志摩、郁达夫,当代有夏承焘、江闻道等,或曾隐居西溪,或游览西溪留下诗文。历来辑有《西湖百咏》、《西溪百咏》齐名,可循此线索探得众多景点,择有价值的恢复一批。解放初顺着松木场的马登桥、杭州大学校门前的道古桥,一直通往留下,还可通至古荡,水溪相通,沿溪多芦苇,富有梁山水泊风味。每年秋季芦花翻白的时候,如同秋雪,景象尤为壮观。可惜大跃进前后一声令下,芦苇全部砍伐了。本来西溪通城区的第一个船埠就在昭庆寺背后,西溪与西湖仅一岸之隔,可惜这些年城市大规模扩张,溪流大部被水泥建筑物湮没,湿地面积减少了一大半。2004年市委、市政府启动西溪综合保护工程,再现西溪沿山河、冯梦祯“西溪草堂”、西溪“梅竹山庄”等知名景点的园林盛景。省文化保护专家卜昭辉等普遍认为,西溪湿地内自然生态、山水文化的精华,属于西湖园林的组成部分,应该进一步扩大考察范围和涉及面,保护重于开发,开发服从保护,努力发掘城市湿地的生态资源和人文内涵,才有助于康复城市的“肾”和“肺”。下沙的湿地俟有条件时也可适当利用。 第五,城市园林未来的光明之路,在于生态化和休闲化,必须加强城市生态基础设施建设。西湖园林今后需要延伸到整个城市的园林化,促使全市社区公共场地——包括居民日常生产与生活环境的有机组成部分,融入美化、健康的绿色基质。过去那些分散区隔孤立性的小公园正在溶解成为城市内各种性质用地之间整体性的内部基质,以开放式绿地形态渗透到居住区、办公园区、工业园区之中,不再是一个个绿色区块,而是弥漫于园林城市整体的绿色液体。城市生态的整合,除了政府主导外,需要引导民众积极参与,花园城市新加坡的经验值得借鉴,家家栽花、户户绿化,阳台、屋顶、甬道、墙面、门前、屋后,无不披上绿色的盛装。他们推行鸟语花香的“步行社区”,创立国际城市发展的新模式。居民生活的社区内部、社区与社区之间、生活与工作场所间,以及在休闲娱乐场所之内,推广步行或非机动车联系,势将成为未来城市的一种理想追求。 第六,文化遗产的园林化。杭州是文化遗产众多的历史文化名城,市区拥有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14个,省级文物保护单位38个,市级文物保护单位102个,还有两项正在准备向联合国申报人类文化遗产(已获国家文物局批准列入预备名单)。但从花园城市的角度考察,它们大多是一些与周边环境及城市脉络相脱离的零落散珠,缺乏其应有的美丽与含义。倘若加以园林化的加工,将零星的散珠稍加装饰并加以串联,与其他自然、人文景观元素一起,通过绿地联系,可以构成区域尺度上价值无限的宝石项链。这些项链不但装点城市,而且将是市民的生态休闲、文化教育及环境教育的绝好场所。 第七,发展乡土植物苗圃,适度引进外来优质花木品种。当前世界各国普遍把乡土物种的保护作为重要的生态和环境保护战略。我国地大物博,境内南北东西气候差异明显,乡土植物区系多样,而植物为发展园林四大要素之一,自应充分发挥用乡土植物进行造景的优势。但反观杭州园林及街景绿化植物品种单调,大多源于异地,原因是城市建设和开发商偏爱珍奇花木,轻视乡土物种,培植乡土植物的苗圃系统尚未能适应园林和街景的大量需求。为此,大力发展乡土植物苗圃基地,应作为杭州未来生态基础设施建设的一大战略措施。我国传统花卉有所谓“十大名花”:牡丹、芍药、荷花、梅花、兰花、水仙、山茶、玫瑰、月季、杜鹃;其他常见花木如海棠、桂花、杏、李、桃等,都应视为杭州乡土植物,尤其“市花”、“市树”更应大力培植,重点布景,显示特色。为了供应构景题材,除了农学院、林学院、国有花圃、植物园责无旁贷外,同时应扶植民营的园林科研机构和苗木生产园地、花卉种苗场。现代园林以“大地景观”为最大目标,需要广泛吸收科研力量、民间力量的参与,共同探索。同时要利用现代技术,扩大引种的范围,丰富植物的材料,充分发挥植物景观综合效应的物质条件,使与国际先进水平接轨。目前国际著名植物景观使用的植物材料多达千余种,而杭州迄今不过500种左右,相距甚远。如要创造多姿多彩的优美植物景观,必先引进更丰富的植物品类。为此急需面向一些园艺技术、育种技术发展较快的国家,引进优质品种、学习先进技术,以选育驯化出成批新栽培变种品系,在树木的高矮、花形、花色、花期、叶色、枝形、冠形等方面,产生多姿多态的变异和搭配,利于创造优良生态环境和优美生活空间,争取在世界现代园林体系中自树一帜。 |